2018年4月20日 星期五

美國「轟」爸教我的事:面對家人的死亡,要擁有正視痛苦的勇氣 | 讀者投書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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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國「轟」爸教我的事:面對家人的死亡,要擁有正視痛苦的勇氣

美國「轟」爸教我的事:面對家人的死亡,要擁有正視痛苦的勇氣

2017/06/23 讀者投書 711

2016 夏天,我飛越了 14 個小時的時差,十萬多公里的距離,來到美國猶他州,一個名叫 Layton 的小鎮,在公立小學教中文。我被分派到一個育有六個孩子的寄宿家庭──一個十分傳統的摩門教家庭。爸爸在教育領域工作,媽媽是家庭主婦,最大的孩子 26 歲,而最小的才 10 歲。 

還記得第一天踏進這個我要生活一年的住處時,先是被這兒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震懾住了,接著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在牆上掛的一幅又一幅家人們的照片:有大女兒結婚時拍的全家福、小女兒洗禮時的獨照、以及一張頂著光頭,看起來滿臉病容,但卻笑得燦爛無比的小男孩。後來我才知道,那是他們十幾年前因癌症去世的大兒子 Daxton,那時他 5 歲,卻也永遠只有 5 歲。

雖然我根本來不及認識這個生命,但在這屋子裡的每一個日常,我卻幾乎每一天都有機會與之有所「連結」。餐桌旁 Daxton 的照片、客廳牆上"Because someone we love is in Heaven, We have Heaven in our home."的標語、車庫裡掛著「為病童而跑」的路跑旗幟,以及在家庭會議中時不時便會聽見轟爸轟媽說起 Daxton 兒時的每一個小故事。

我們每一天的所見所聞以及所想都與這個逝去的小生命如此緊密,就像他還真的活在這個屋子裡一般,那樣的熟悉、那樣的習以為常。甚至每一年的聖誕節前夕,全家人會帶著大包小包前往當年 Daxton 入住的兒童醫院,裝飾聖誕樹並發送 Daxton 畫的繪本給病童,希望帶給生病的兒童更多歡樂以及擁有與病魔抗爭的力量和勇氣。

「天堂」,是留給在世的人盼望

轟爸轟媽最常跟我說的是:「因為我們相信家庭是永恆的,有一天我們全家一定會在天上團聚。所以我們一直深深地認為,Daxton 已經在天上等我們了,未來,我們一定能再見到他。」

我不是基督徒,我也不知道死後的我們到底會到哪裡去?以及究竟有沒有天堂?但是在每一個他們說著 Daxton 故事的瞬間、在看見每一個他們眼神裡的堅定的剎那,我都覺得天堂是真的存在的。那是一種美麗卻無形的感受,能夠心存盼望、能夠懷有對未來的信心,甚至是對於「死亡」的感受,已不再是恐懼、悲傷或是絕望了。而是能夠有所期待,只因為你愛的人在那裡等著你相聚,等著再一次好好地緊抱彼此。

擁有正視痛苦的勇氣,才能修復彼此的生命

除了「天堂能給予人們盼望」以外,從轟家的故事當中,我也學會了一個道理,有些傷痛,是越觸碰,好的越快。當我們選擇不斷訴說痛苦的同時,我們就能正視悲傷並且強迫自己一再地難過、一再地面對自己每一次的心碎與瓦解。

聽起來很痛很殘忍,但我真的相信,唯有讓自己摔得越狠、越痛、越多次,我們才足以堅強地面對傷痛。所以這麼多年了,在日常生活裡,轟家還是不斷地提及那個關於 Daxton 的故事。我想除了非常想念他以外,那是因為他們深深地明白,唯有正視傷口,才能真正地走出傷痛,也才有他們那個所謂「在天堂相見的盼望」。

在台灣長大的我,又是怎麼看待與面對死亡呢?

時間來到了冬天,我在這個美國家庭也待了近半年的時間。而那年冬末,猶他州比往年都還要冷,不知道下了幾場雪,或是累積了多少的白,只知道潛意識裡總認為好像再也看不到太陽了。從沒經歷過這麼冷、這麼陰暗的冬天,而我也格外地想家。

某天早上,爸爸打了緊急電話告訴我,曾祖母去世了,七天後一早出殯。當下的我,腦筋一片空白,才驚覺,原來 12 個小時的差距早已被拉的好遠好遠了,而台灣對那時的我而言也好像變成一個再也抵達不了的遠方。我心裡有底,因為經濟因素,我不可能回家,而霎那,我也才明白,原來死亡離我是這麼的近,這只是我出國的第一年,往後可能還有好多年,之後是不是可能還需要獨自在國外面對與家人的永遠分離?

在難過之後,我打電話給朋友,想談談關於親人的過世。

「我只是在想,如果以後我長期在國外工作,而若我外公外婆或是爸爸媽媽突然過世了,我來不及趕回來,那怎麼辦?」我問。

「我想,那真的是會後悔一輩子。」朋友說。

把握每一刻的相處,或許勝過形式上的孝順

其實自己在問這個問題以前,早有答案了。我很清楚,清楚自己對於死亡的認知,清楚自己對於東方社會裡,在父母去世時一定要「見最後一面的堅持」,沒見到就代表不孝這說法感到有一絲抗拒。

聽見朋友這麼回答的瞬間,我並不完全認同,因為我明白可能會有一些不可抗力的情境,只是我沒有勇氣反駁,或是說,我還不夠確定。

我還不夠確定自己未來能不能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父母的死亡,以及我會不會有遺憾?但是後來轟爸是這麼跟我說的:「生死無常,我們永遠不知道死神下一個要帶走的是哪一個生命。而我們能做的僅僅是,在我們愛的人死之前,在每一個日常生活裡,把握每一分能與他們相處的時光,努力表達愛、連結愛,那麼我相信,假設未來父母在死亡的那一刻我們真的來不及趕到他們身邊,他們會懂、會諒解,也還是會繼續愛我、繼續為我驕傲的。」

轟爸在那之後也又告訴我,對他而言,其實不管是年邁的父母或是年幼的子女,假設有天有一方先走了,傷心是一定會的,但在那之後,膨脹的便會是在信仰裡的盼望,就是這麼深深地相信著:因為有了天堂,所以我們一定一定還會相見的。

不管有沒有宗教信仰、有沒有天堂,我們都可以心存盼望,也都要好好珍惜身邊的人。

後來的日子,我更是努力地思考或是想像死亡。不管是年幼夭折的 Daxton,還是壽終正寢的曾祖母,他們都是我們用畢生去愛過的靈魂。想像一個生命就這樣永遠離開了,傷心是絕對必免不了的,但是在傷心以後,我們還能做什麼?我後來想過,其實並不一定要是基督徒,生命裡才能有天堂。

對我來說,天堂是我們愛的人死後去的地方,是一個潔白無瑕、沒有痛苦的地方,只要心中有善、有天堂,只要相信那些靈魂死後會前往那裡,只要相信死後我還能再見到我愛的靈魂,天堂就一定存在你我心中。以及,轟爸告訴我的,把握每一個日常生活,努力表達愛、連結愛,在生前好好珍惜身旁的每一個人,這樣「死亡」才會有意義。

《關於作者》
Susan Tsai
1994 年出生於台灣台北。熱愛文字、熱愛感受還有觀察周遭。喜歡的顏色是海軍藍和紫色。目前在美國猶他州教中文,喜歡小孩。
最愛的國家是臺灣。曾經很討厭台北,卻在離開以後,才發現自己始終無法抗拒那下雨的味道。

執行編輯:Vincent
核稿編輯:郭姿辰

Photo Credit:Susan Tsai 提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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